第七十四章 尾大不掉
铁虎面带微笑，像个谦逊的书生，规规矩矩地坐在那里聆听“先生”的教诲。
卢起悄悄走过去，没有打扰苏遇的激情演说。
苏遇大声说道：“历史长河，浩浩荡荡，顺之者昌，逆之者亡。当下的中国，问题症结不在平等，而在贫弱。革命解决的是公平问题，却解决不了贫弱。所以，不能急于革命。”
铁虎微微含首，不置可否。
苏遇道：“就说你冷铁虎吧，根本没有搞清革命的意义，糊里糊涂就开始干。你所做的事非但没有让人活得好，反而给他们带来无尽的麻烦与痛苦。本来卢起在太和堂好好当大夫，你却要拉他去创办什么军医院，搞得卢起跟他师傅闹崩了。卢起跟凤娟也差点分手。”
铁虎看到了卢起，他用眼神示意卢起不要出声，两人一前一后欣赏着苏遇的慷慨激昂。
苏遇又道：“如果你要实现个人的理想，可以，但你别给人添堵。你的军医院在哪里设立不好，为什么偏偏就看上白玉书院。是不是因为你在这里呆过，对这儿熟悉，就选择这里作医院。”
铁虎面带微笑：“我只是征求意见，同不同意，还在苏院长，还有你苏公子。”
苏遇道：“你明明知道，我母亲是不会反对的。你也应该知道，我是不会同意的。你这样做，不是挑拨我和母亲的关系吗？”
铁虎抱拳道：“岂敢，岂敢。”
苏遇道：“铁虎兄，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还没有成立的军医院的临时负责人，不要拿着鸡毛当令牌。依云镇的太和堂医馆，搞了几十年才立起牌子，你想两个月搞出一家医院，岂不是痴人说梦？”
铁虎笑道：“事在人为嘛？做到做不到，试试才知道。”
苏遇看起来很认真地样子：“如果我不同意，你就别想把书院改成医院。”
铁虎故意气苏遇道：“这事，估计还得苏院长说了算吧？”
苏遇不服气：“哼，苏院长同意，苏院长的父亲不一定同意。”
这时，管家贺弘道从北院进来，看到卢起，就问了一句：“卢大夫来了。”
苏遇还想继续他的演说，听到贺管家的话，回头一看，“卢起，你什么时候来的？”
可能是他自己也觉得好笑，便提着长衫跳下石桌。
“凤娟怎么样？她没再生气吧？”
“凤娟还好，只是……”
“你师傅那边，和解了吗？”
“唉……”卢起叹了口气，他的心里像是**了两把刀。一把是恶人对凤娟的纠缠，一把是师傅的割袍断义。他觉得自己像个多余且没用的人。
“有什么事说出来，铁虎兄也在这儿，他不是还有求于你嘛，看看他能帮到你什么？”
苏遇把折扇在手里转了一圈，指向石凳上坐着的铁虎。
三人围着石桌坐下。卢起最想拔出的第一把刀，是复仇的刀。他把昨夜发生的事情说出之后，苏遇气得站了起来，扇子在桌子上拍得直响。
“我的推断没错吧，就是那个大恶人，也是铁虎的表哥兼头领。”苏遇盯着铁虎说，“你这个当部长助理的，可得为卢起讨回公道，不能让老实人总是受欺负。”
铁虎听了卢起和凤娟之间的来龙去脉。他想起石大柱一连串的所作所为，对这位表哥的认识更深刻了。
如果说以前只是名分上的表兄弟，有些面子上的事抹不开的话，那从现在起，他作为一名工农革命军战士，对那些破坏革命，欺压百姓的人和事，就应该大胆地说不。在大是大非面前，亲戚朋友那点情谊，算得了什么。
铁虎不是一个鲁莽的人。他比刚离开戏班时成熟多了。他说：“这事要拿到确凿的证据，才能动手。”
卢起也不是一个愚笨的人，他很清楚自己的本事有多大。他说：“铁虎兄若是能给凤娟报仇，我卢起便死心塌地跟着你，别说创建军医院，就是刀山火海，我也跟你跳。”
铁虎想了想，道：“这事先不要声张，我自有主意。书院的这些伤员，还烦你多多操心，把他们照顾好了。报仇的事，要找机会。”
苏遇道：“不能再拖了，那王八蛋总是纠缠凤娟，你可不能徇私情哦。”
铁虎起身道：“我这就去银枪会，你们等我消息。”
……
街上的行人三三两两，和徇的阳光照得人心生慵懒。铁虎来到文昌宫，看到门口的哨兵换了装束。以前手持的是矛，现在背的是枪。铁虎走过去，哨兵还知道行举枪礼。
铁虎心想，银枪会也搞军事训练，看来战力又提升了。他来到文昌宫后院，在石大柱寝室门口，碰见刚从屋里出来的苟军师。石大柱的房门外，仍有两名警卫，带着短枪。
“冷队长，多日不见，又升官了。现在身兼两职啊，既是银枪会的队长，又是工农革命军经理部头目。”苟军师黑而小的眼睛里总是藏着阴险，让人看了很不舒服。
“哪里啊，总舵主在吧？”
“总舵主昨晚巡夜，受了风寒，吃了点药，刚躺下。”
“哦，那我就不打扰他了。我去看看兄弟们。”
“冷队长，你瞧咱的队伍实力又增加了。”苟军师扬了扬眉道，“总舵主从武昌又搞来十条枪，兄弟们正操练呢。”
“不错，不错。你去忙吧，我随便看看。”
银枪会的这些会众经过调教，有点像模像样了。如果说原来是土匪黑帮，现在就可称得上民团。铁虎绕到后院角落里的厨房，那里有两三个佣人正在忙。
石大柱成立银枪会之后，对文昌宫进行了改造，有了自己的地盘，还配置了相应的内务机构。厨子、丫鬟都有了。这文昌宫就像个皇帝的行宫，在这里，石大柱就是土皇上。
这时，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端着铜盆从石大柱寝室出来。
铁虎迎上去问道：“总舵主的伤好些了吗？”
那女子认得铁虎，道：“已经敷上药了，很快会好起来。”
铁虎顺着那女子的话追问：“总舵主伤在后脑，怕是没法躺着睡，只能侧卧吧？”
“可不是？什么人真是胆子大，敢从背后偷袭总舵主。亏得是总舵主乃习武之人，要不，这一棒打下去，恐怕要出人命。”
“哦，好好照顾总舵主。”
“是。”那女子端着盆子走了。
铁虎现在可以断定，苏遇和卢起说的没错，那个几次骚扰欺负凤娟的人就是石大柱。可是，要想除掉石大柱，也不是件容易事。
且不说，石大柱是镇远武馆的大师兄，武艺还是有两下的。再者，近来银枪会实力大增，已经有几十条枪了。这支队伍不受农民政权的约束，如果任其坐大，尾大不掉，对工农革命军就是威胁。
铁虎决定先找顾子城商量商量。对付石大柱，子城应该最有办法。
铁虎刚从后院出来，看到苟军师正要出门去。
苟军师换了件新道袍，手里拿着一杆三尺多长的白幡，幡上写着“算命不准，不收分文。”
苟军师自从当了银枪会的军师，就不再操持他那骗财的算命行当了，今天这是怎么了？又搞起旧营生，而且还换了新衣服。
铁虎觉得可疑，便悄悄跟在苟军师身后出了文昌宫。
